文:独隐龙 责编及图:阿波
提起梁宗岱,在百色恐无人不晓。这是百色有史以来出过的文豪级别的人物。他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一位集诗人、理论家、批评家、翻译家于一身的罕见人才,是中国现代外语教育尤其是法语教育的开创者之一。如果你不认识他,那至少听说过:莎士比亚、歌德、里尔克、瓦雷里这些世界文学大师。可这些大师的作品之所以能在中国风行,与他的大力译介息息相关。他二十七岁时即任北大法语系主任,当时名声大噪的胡适、徐志摩、刘海粟、朱光潜等都是他兄弟哥们和文友,他一生先后在北大、南开、复旦、中大、广外任教。
好的诗人,要么是大富出身有闲情雅意要抒发,要么是穷困潦倒,如此也能在空想的世界里忘掉世俗的烦恼,而梁宗岱就是大富贵的命,自小就是个有钱的主,先看他如何有钱。梁宗岱祖籍广东江门市新会县司前白庙同安置。一九〇三年出生在百色,启蒙时代在百色读小学,后返乡,在新会大泽读中学,后考入广东东山培正中学。这是所教会私立学校,要收高额学费且成绩要好。单有钱或单有才都入不了学的,要学财兼优才行。
(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百色青年才俊——梁宗岱)
一九二四年赴法兰西留学并游览欧洲,曾就读日内瓦大学、巴黎大学、柏林大学,他读这些大学都是自费。留学巴黎期间,并不住在学校,而是租住巴黎最古老的城区拉丁的家庭小旅馆里,房内设备虽然简约,一窗、一床、一桌、一柜,面积不过十平米上下。但有人打扫房间,加上区内商店一应俱全,还有大小饮食店,生活十分方便。拉丁区现在仍是巴黎游客必到之地,酒店房间虽十分细小,却装修得很堂皇,租金水涨船高,再也不是留学生能落脚之地。当时在巴黎仅有四家中国饭馆,最上等的是万花酒楼,去吃的大都是东方往来的阔人或是英美的资本家,请一席客,千把法朗,是平常的事(合中国大洋百余元)以当时之购买力,是一个中国中学教师三口之家三个月的生活费。次一等的是中华饭店,去的人是日本商家教习和泰国、缅甸安南的小贵族,一顿饭稍阔点也须三四十法朗。这家店的装饰及菜的口味皆是广东式,再次的便是共和和双兴两家。这两处是北方工人已经赚了几个钱的,他们店中,房屋狭小,饮食粗粝,一顿饭也要五个法朗。这是中国一般学生大嚼之处,最穷的学生还不敢问津呢。万花楼的经营方式走伦敦著名的探花楼的高级路线:布置很特别,门前金字招牌并印有金色大画,其中的布置也非常讲究,歌女奏曲,堂馆往还,很像中国人的官座,所用的器具是中国的古器。
梁宗岱一个人生活,手头宽绰,很快选定万花酒楼作为伙食的地方。平时请客亦在该店。在规范汉语中酒楼与酒店同义,指酒馆或饭店,但在广东方言,酒楼常用来指饭店,有客房的地方。但普通留学生不熟悉这种用法,自然而然简化成万花楼,结果惹来大麻烦,差点就断了梁宗岱的口粮。原来在中国“花”有时表示妓院、妓女,正经的生意不会以“万花”为名的。梁宗岱的父亲梁星坡收到儿子来信得知儿子每天都去万花楼吃饭,他老子气得大发脾气:“什么?他每天都去妓寨,老子好不容易挣点钱,就让儿子这样挥霍?!”差点就停供经费,后经二弟梁宗恒解释方平息此事。
当时留欧学费比留日贵一倍,又没有象美国动用庚子赔款的资助,但北京出现“留法俭学会”当时法国留学费用的一千七百大洋,但只要筹足六百学费和生活费,加上二百元购买西伯利亚火车票便可加入俭学会。动身前往法国。到达后有人接待,安排住宿,入学乃至工作。邓小平、陈毅等当时就是这样出去的,邓、陈能筹得八百大洋,看来也是小康地主之家,而梁是全自费!牛吧!
一九三四年,梁就任北大法文系主任后春风得意回到故里----广东新会老家探亲会友,临返京,顺去看了当时包办婚姻未成的媳妇何氏。何氏当时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看到这条大鱼便不愿放手。隔了一段,居然到北大找梁,骗开房门,并帮梁收拾衣物,整理房间,要复婚。话说睡女人不仅是个体力活,还是个智力活,因为你只想睡她一晚,而她却想睡你一辈子。何况梁大诗人根本没睡过这未过门的童养媳,却惹来如此大麻烦?后来诉诸法律,上诉法庭,他的邻居,北大校长胡适亲自登上证人席为何氏辩护。最后,这场婚姻纠纷居然以梁宗岱抛弃发妻,败诉而告终。由梁支付给何氏二千元赡养费,正式办了离婚手续,才了结此事。哈哈,二千大洋,只是为了在人群中多看你一眼就惹了一身骚,还失了大财,这是什么概念呢?按一九二七年公布的《大学教员资格条例》规定,大学教员的月薪教授为600-400元(蔡元培校长就是拿600元大洋),副教授为400-260元,讲师为260-160元,助教为160-100元,中学教师平均月薪仅为120元,小学教师为30元。这2000元当时可以在北京买一座小四合院,要放到今天至少值2个亿。多情总要付金钱!风流难免失财圆!为了这事北大也呆不下去了,于是就跟夫人沉樱于一九三四年八月到日本旧都叶山游学。游学期间,经济生活挺好,肉类蔬菜每天都有人送上门。只记帐,不收钱,到月底才收钱。日本人做生意为顾客服务很周到。有一个月底,他们发现没有钱结账,两人正在发愁时,却意外地收到一笔稿费,便解决了吃饭问题。后来陆陆续续又来了几笔稿费,小两口便游历日本各地,很是浪漫。稿费,多么神奇的字眼!只是今日之稿费已廉价到不如农民工一天的工资了。不知它还有能挽人于水火,江湖救急的功能否?
一九四一年,国民政府宣传部长梁寒操邀梁为政府效力,提名为立法委员,月薪500大洋,梁不干,不干原因不明,至少有一点,老子不缺钱!
一九四二年,梁第二次婚变,看中粤剧名伶甘少苏,最后跟甘的流氓“丈夫”钟树辉“谈判”,钟开价三万元,最后还价二万六大洋,赎出甘身。最后抛弃名门闺女沉樱,娶了甘少苏。这二万六千元当时可购黄金十两!难怪百色乃至广西有传言说甘少苏全身都值钱,其实甘长得一付典型的南方人,一点也不好看。
行文至此,各位客官可能会心生疑惑,这梁大师哪来这么多钱财呢,莫非真是视钱财如粪土?其实说到富贵财富,绝大多数中国人都是穷人,尤其是往上数三代更是穷人。梁宗岱的祖上也曾是穷人,那后来又是如何发达的呢?这得从他祖父说起。
宗岱祖父梁玉介,字祖胄,生于清道光二十年(1840年),即是英国对华发动鸦片战争的那一年。鸦片战争以后,清政府腐朽积弱暴露无遗,欧美列强乘机相继侵凌,存亡朝夕未卜。梁祖胄就是在那种国运飘零的环境下长大成人的。他虽说是农家出身,却也不是贫家子弟。他在未到百色投入商界以前,在乡里已有闲暇去学文习武,并娶妻汤氏,生儿育女,拥有一个小康之家。饭是有吃的,自酿米酒想必也不缺,但这小康农家、坐食农村,终非长远之计。广东尤其是粤东一带沿海的人,素有经商传统。广东人务实,低调生活得实在,一切向钱看。出外谋生不外讨生活,没那么多空洞的说教和太多对错是非观念,再大的理想在他们的眼里也只不过是搵食,象孙大炮干革命,今天这个主义,明天打来又打去,也是找食。而且敢于出外走江湖,捞世界。在当时“闯世界”的风潮影响下,梁祖胄不惜离乡背井,告别妻子儿女,跋山涉水,风餐露宿,千里迢迢,从新会来到百色谋求发展。
百色是广西边陲一座重镇,于清雍正八年(1730年)建镇设置,是桂黔滇三省交通要冲,右江航运的终点,下行达南宁、梧州乃至广东,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中国共产党领导的著名的百色起义及红七军就诞生在这座山城。百色这座小城,四周山峦起伏,林木郁郁葱葱,从高处俯瞰,城镇的地形颇似一只大鹅,故又称鹅城。它虽然地处边陲,但由于交通方便,商旅往来频繁,商业相当发达,广东商人在这里尤其活跃。当年商人大多散居在城外及沿河一带,他们建住宅、店铺,筑街巷、码头,修会馆、庙堂,简直建起了一座城外之城。
(百色老城区图)
在广东同乡的帮助下,梁祖胄在百色安定下来。从此,他一改故辙,告别了乡农身份,渐渐变为城市里的雇工和学徒。后来,他在广东老乡的影响下,鼓起勇气,拿出手头多年节省下来的积蓄做本钱,投身买卖,当起了小商人,在百色大街开设一家全兴泰杂货店。最初是担火水(按:即煤油,广东方言)因生意不好,想回新会老家另谋生计,去与同乡谭邦派辞行,谭劝他说,如果新会乡间有得捞,你还用得上百色来捞世界?(广东人真实在,一个“捞”字极传神)才要留下百色。期间,他在百色纳妾崔氏。崔氏婚前做针线积存下三十两白银,在四码头购有一坐房子。于是在屋门口摆档,卖火水,生油,烟仔,火柴,找铜仙等。加上梁家善于经营,经过一二十年,全兴泰商号慢慢兴旺发达起来。生意兴隆后,梁祖胄重返故里,从原住旧村搬到新村同安里。在新村,他筑起新居,置购田产。
诸位客官可曾听说过蝴蝶效应,这是美国气象学家洛伦茨在一九六〇年提出的著名观点。他说:亚马逊流域的一只蝴蝶扇动翅膀,令掀起密西西比河流域的一场风暴,意思是说看起来天各一方各不相关的事情内部却有着复杂而深刻的影响。一八五六年,蝴蝶开始扇动了翅膀,给远在百色的梁家带来了商机和财富,只不过不是蝴蝶在扇翅,而是南京的几个猛人在对杀!
这一年太平天国领导集团发生了一次公开的分裂,太平天国东王杨秀清掌握了大部分军政实权之后,逼名义上的最高领导人洪秀全封他为万岁。但一个天上怎么能有两个太阳呢?洪秀全即密令北王韦昌辉和翼王石达开速回南京对付杨。韦接令后即率兵回天京(今南京)包围东王府,诛杀杨秀清及部属近万人,实行恐怖统治,并杀死石达开全家老小,后引起公愤,又被洪诛杀全家。由石达开管天国政务,但洪又对其心有疑惑,处处牵制。1857年6月石达开率部奋而出走天京,十万部队如流寇一般到处游荡,见城则破,见官就杀。先后转战安徽、江西、浙江、福建、湖南,1860年太平天国十年,石达开率部经过百色,百色位于广西壮族聚居的地区,1729年建府后名字才在正史上出现,据说这是壮语的译音,意为“洗衣服的河口”。剥隘河和澄碧河在这里交汇,河上有平坦大石,成为天然的公众洗衣场,故有此名。百色地方偏僻,但两河汇合后成为右江,流至不远处再与左江汇合为邕江,可直达南宁以至广东,干流全长724公里,能通百吨以上拖轮。加上此地处于广西,云南和贵州三省交界,天然的交通要冲,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他派出将领石镇吉攻城,动员士兵数万上阵,连场血战后被击退,因为这座小城有一堵坚固的围墙,1729年雍正七年始建,高10米,顶宽3米,周长1.7公里,以大火砖砌成,墙高门厚,固若金汤。在今大码头北岸,还构筑炮台一座,周长20.5丈,安置大炮18门。在城内挖有5口井,修建各种仓库,储备粮饷军需,以备坚守。后石改在城外扎寨围城,持续了差不多一个月,这回,你该知道百色仔的利害了吧!其实不厉害不行,守不住城一破,太平军绝对屠城。接下来你会看到百色仔更牛b的思维!后来,太平军经过田林定安,因有团总骚扰,石达开气不过杀了个回马枪,血腥屠城,杀了七千人!匪啊!这哪是什么农民起义军?难怪后来给灭了,最后部署以炸药攻城。
石镇吉利用清明节和壮族歌节将到之机,在城东搭台唱大戏,锣鼓喧天,人来人往,熙熙攘攘,非常热闹,以此麻痹厅官;另一方面布置人员在夜间第二次挖东门城墙脚下,打算继续用炸药攻城。但这密计被在百色经商的广东新会人(注意:是新会人,梁之老家)探知,向百色厅官告密,官方得知消息,即采用思阳人(今田阳)谷应贤的计谋,用糖浆退敌,诸位客官一看:准以为是疯了,糖浆是用来吃的,怎么能退敌呢?其实这便是百色仔的超级智慧了,只见县太爷陶兆恩。令兵丁在护城月台周围砌灶,用牛耳镬(最大的铁锅)装满桔水糖(榨甘蔗的废水,可作酸醋,可提炼酒精),用柴火把桔水糖烧滚后放在城墙上;又令兵丁将木条杂物搬上城楼。三月初二日,太平军又在城东门用棺材装炸药第二次炸城墙,炸开了个大缺口,士兵们蜂拥而入。百色厅兵丁在城墙上将滚烫的桔水糖倒下,把冲入缺口的太平军烫伤,把太平军弄得鬼哭狼嚎,这是多大的阶级仇恨啊?!难怪太平军往往破城之后便大开杀戒!继之把杂物抛下,塞在缺口处,阻止了太平军的进攻,石镇吉第二次攻城告败。只好西上田林。
太平军百色城之战结束后,百色厅同知(百色城最高领导人。相当于县委书记)为“奖励”告密人,将百色城的烟丝业生产权划给广东新会人经营,作为专利,并刻石碑立于大码头,以保护新会人的烟丝生存权不受侵犯,此专利一直到民国初年才被打破。(李长寿《百色古城史话》)
清末,梁宗岱的父亲梁星坡亦来到百色与父亲梁祖胄汇合,此时,梁祖胄亦刚在百色站稳脚跟。梁星坡并非接手生意,到达后一切要自食其力,从头做起。梁宗岱之父梁星坡生意能够突破,正是受惠于这个官府奖励。其实商业上的成功,不仅仅是在于“货真价实、童叟无欺”,起决定作用的是历史因素和天时地利(红谷团队感悟)。当然广东人不会想得那么复杂。后来改革开放,他们之所以成功,总结起来不外乎六个字:识做、坚嘢、搞掂。识做是懂得利益平衡,坚嘢便是产品质量要过关。搞掂是懂得游戏规则,能成事。记住了,各位客官:识做、坚嘢、搞掂。(红谷团队特赠)
(世人皆知此处是红七军军部,其实这里是广东粤东会馆,即广东商人的接待办事基地)
他积下第一笔资本后,与一位同族兄弟开设顺成烟庄。开头时候,规模很小,购入烟叶加工晒干,手工切成烟丝,割成后没有足够的能力销售,要把产品全数交给父亲的全泰商号代理。
经营烟草是一条康庄大道,虽然新会同乡间有竞争,总不如其他行业竞争激烈。垄断权到民国十年后才取消,这时他羽毛已丰,无惧新对手。百色地处云南、贵州、广西三省交界地带,东来的百货用品通过这里向西部销售,西来的土产通过这里转口。清末民初时期,百色商业十分繁荣,加上当地盛产烟叶,品质上乘,很受黔滇地区欢迎。梁星坡的烟庄发展得很理想,工场位于横街(现名中华街),1927年工人达到二十余人,日产量一百公斤,1939年引进机器生产,产量激增十倍,每日出产一千多公斤烟丝,跻身百色大烟庄之列。(黄晓玛《广东烟商在百色》)梁星坡生意迅速发展,犹如三级跳远,梁宗岱亲历了整个经过。后来他回忆说:“我出世时他还是个零售杂货的摊贩,我读小学时他已经开了间小商店,到我入大学,他俨然一个中等资本家了。
这种发展的速度,单凭经商本领和专利仍然无法实现。梁星坡所处时代正逢清末民初政权交替,政局混乱,军阀四起互相间以武力争夺地盘。战争需要庞大的军费,军阀为了开辟财源,无耻地利用鸦片,采取明禁暗放的手段,挂起“寓禁于征”的幌子,大开鸦片贸易方便之门,从中抽取高昂的烟税来敛财,甚至出动官兵参加贩卖活动。百色邻接盛产鸦片的云贵地区,理之当然担起集散地的角色。从1917年第一批鸦片公开抵达开始,二三十年间,这里成为冒险家乐园,出现一种畸形的繁荣景象。鸦片贸易一般采用以物易物方式进行,贩卖这以马队驮运日用百货,进入滇黔内地产区,以极低价钱换取鸦片,运回百色转销至广东,以至港澳海外。交换的商品主要是民生必需品,包括棉纱、布匹与日用品,以及食盐、食糖和烟丝,梁星坡的杂货和烟庄生意直接受益,极速发展。梁家的全泰商号(后改名梁全泰)位于城外的大街(现名解放街),临近大码头,这里是广东商人麇集的贸易地点:
贵州顾客最多。贵州方面,他们按期结成一大群马队,号称贵州帮,翻山越岭,从贵州行了不知多少风雨尘土的路程,来到百色采办货物。每早贵州马帮蹄声达达,来到全泰门前停下,整条大街,从头到尾都占满了。全兴泰上下人员,师爷打杂,老板后生,立刻就忙个不停了,捧茶送烟,点收定单,开始搬货装箱。我们喜欢看热闹,称这些马帮为“马都特”。(《阿公的故事》)
1940年梁星坡去世后,梁宗岱回百色处理家族生意,他接手的财产除了祖父留下的梁全泰商号,这个商号主要经营山货,走的路线是外向经济,收购云耳、香信、桐油,然后卖到广东去。另一间便是梁顺成烟庄。民国33年即1944年他还发动广东籍的百色商人合作创办私立百色行健中学,主要给广东福建等外省子弟就学,解放后行健中学并入百色中学。1950年他把这两盘生意全部卖掉,改为太和化工社,从事生产自己研究的草药成药。全泰商号的两座相连四层高大楼,后来改建为旅馆,在1950年代是百色的最大旅馆。
(梁宗岱百色故居——梁全泰)
梁之二弟梁宗恒对梁顺成烟庄有深刻记忆:
在我们父亲的生意中有一间制烟厂,而百色所有烟店老板都说我们的乡下话。我年幼时,我以为全中国的烟店老板都是那样的。尽管家庭环境如此,我不抽烟。大约十岁时,我想学大人,得意洋洋走在大街上,嘴里含着一根烟,冷不防脑袋挨了鸡毛掸子一下。这是我的父亲,他看见儿子学坏,气得要命,猛烈教训一场。
话得说回头,烟草并非完全有害。有人认为它有驱除蚊虫和治疗咬伤的特殊功能,尤其毒蛇,在少人的地方可能会遇到。另外,如同乳香那样,它能驱除异味和臭气,保护穿越山林沼泽的旅人。
我被父亲打了一下鸡毛掸子,自尊心比脑袋感觉更痛,再没有吸烟的欲望了。(《花都华人》)
时局和地点的有利因素,让梁星坡成功发展了自己的生意。但凡事都有两面,鸦片贸易是一种暴利生意,除了追逐金钱的无良冒险家,还招引来大批三教九流的人,当年百色赌馆妓院林立,军阀和土匪在旁觊觎。时局不靖,踏出百色便陷阱处处,做生意的人无法完全避免外出,这时便要冒生命危险。梁宗恒清楚记得他的父亲一次惊险的遭遇:
我七岁的时候,父亲被人绑架。他当时在广西,外出做生意,在一个没有防卫的地方过夜。就在那一夜,土匪到来把他掳走。毫无疑问,居心不良的客栈老板向土匪通风报信。他们把他带到山水,羁押了一个多月。半夜乘着星光,从一个藏匿处转道另一个藏匿处,以免让人发现踪迹。我的母亲和亲友最后筹集到数目庞大的赎金,他才被放出来。他有时向我们讲述被绑时的故事,如何有一天太累了,无法走得快,背上挨了一下马刀;如何虔诚地祈求武圣和武财神的关公保佑,因为他以为自己末日已临……(同上)
随着生意扩大,梁星坡后来娶了三个妾侍,一个在新会,两个在百色,家庭成员不断增加,以至梁宗恒自己数不清,“我从来没有准确计算过有多少兄弟姐妹,不过我相信总共有九个兄弟和五六个姐妹”(《花都华人》)。他的二姐梁佩华对美国传媒说全家“六姐妹和十二兄弟”,这个数字更接近事实。但是死亡率很高,最后只有十人长大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