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独隐龙 责编及配图：阿波 前言：古语云：三千年读史不外功名利禄，九万里悟道终归诗酒田园；本龙业余研读史书，想的就是在诗酒田园写一些功名利禄的文章；本意是想写一些好看的百色历史，如果还能起到一点诸如提升百色人的文化或历史自信的话，那就善莫大焉了。在广西南宁,有一所广西办学历史最久、规模最大，综合实力最强的高等学府，这所大学在八十余年的生涯里，为广西培养了数以万计的人才，这所大学便是广西大学，简称西大。说起它的创办人，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会认为是桂林仔马君武（中国留德博士第一人），其实不然，它的创办人是时年仅三十二岁的容县仔黄绍竑。这是个稍显陌生的名字，或许有百分之九十的人没听说过他的来历，那就听我摆下龙门阵了。黄绍竑（1895-1966年），字季宽，陆军中将加上将衔(中将是实职，上将衔是级别，相当于副部实职，正部级别，这中将是自己打出来的，上将级别是老蒋封的)，容县人，新桂系创建人，民国著名爱国将领，桂系三巨头之一。当时，旧桂系的首领为武鸣土匪头陆荣廷，清朝覆灭后，统治了广西十来年，后来三名军校生出身，从排连长做起的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在民国初年的乱世中起家，靠精诚团结，艰苦奋战，击败曾经不可一世的旧桂系军阀陆荣廷等，平定了广西。此后他们集体参加了国民党，走出大山，驰骋大江南北，特别在北伐，抗战中战功显赫，声名卓著，将八桂威风洒向江淮河汉。（此前五十余年，洪秀全、杨秀清从广西起家，也着实让天下为之一震，知道了广西佬的厉害。）蒋介石一世枭雄，竟三次被他们逼迫下野，甚至在一九四九年春天，他们一度执掌了国民政府的最高权力，这就是国民党著名派系新桂系的代表人物李、黄、白。李乃李宗仁，黄乃黄绍竑，白乃白崇禧。（中为黄绍竑、左为李宗仁、右为白崇禧，早期的黄绍竑匪气十足，杀气很重，盖创业艰辛，非如此野蛮生长，不足以摄服众人） 李宗仁这头桂林犟驴后来居然把老蒋逼下苔，当上了民国代总统。白崇禧也当过国防部长，统兵百万，他们都是桂人的骄傲。一直到今天，他们都是治愈桂人自卑心理的某种良药。但我还是比较欣赏黄绍竑，何故？无它，此人文武全才，活得潇洒，活得过瘾。他文能吃喝女昌赌抽，诗词歌赋书法全来得，武可提刀上马杀贼，做官也可纵横捭阖，游走于各方，建功立业，活得本真！活得象男人！（武将粗鲁，军阀霸道，不值一提；然武将能写一笔好字；再赋得一首好词，似乎档次、格局都不同了）
1895年，黄绍竑出生在容县一里珊萃村，他老爹黄玉梁是个举人， 在一个小地方出个举人无疑就等同于当地文化界和政治界的“巨人”。因为按科甲制，再往前走一步：进士、状元，就可以登天见龙，鲤鱼跳龙门，成人了！诸位客官可曾想起中学课本里范进中举。范进中举后为何百色的长蛇岭精神病院都不敢收？就是他觉得中举后可以有专车坐，吃饭不要钱，女票女昌能报账，天天像过年，这样的好事你中你也会疯！ 黄家在当地是显赫的名门望族，生活绝对在小资以上，但老黄是个很另类的小资，当亲戚劝他早日送黄绍竑到各种不法教师开设的“兴趣班”读书时，他缓缓地说出了一句几乎是万世师表的话：“儿童读书不可开始过早，又不可督教过严。过早，过严易伤身心，丧个性，长大必无所成，应等他年龄稍长，智识稍开，然后随其所喜，而善加诱导，才能收到事半功倍之效。”天呐，我终于感悟到我之所以不成才是因为没有这样一个好爸爸啊！别说在万恶的旧社会，就算在倡导科学教育的今天，谁遇到这样的中国好父亲估计会是整个太平洋西海岸地区最幸福的小孩。 幼年的黄绍竑十分淘气，上课时常做游戏，弄得老师哭笑不得，敢怒不敢言（因为老师是他老爹高价从广州请来的）。他喜欢弄刀斧，常因此受伤，但父亲只是引导他如何正确使用而未阻止他习用。他喜欢游泳、打猎及攀高树摘果，登树顶掏鸟巢等。虽然屡遭危险，但他爹也仅予以提示，使他知道提防，不会因为偶遇危险而永加禁止。什么是中国式好父亲？这就是中国式好父亲！ 建议中国的父母亲都要向黄玉梁同志学习！ 一要学习他对孩子的宽容，二要学习他先进科学的早教理念。多年后，他主政广西，在梧州创办广西大学，想必应该给黄老先生记上一功，是他开放的教育理念培养出这么一位热爱教育的好儿子。黄绍竑在《五十自忆》里描述自己小时在村里的孩童中做事最勇敢，最有威信。我想，勇敢是因为他依仗家族势力做事有恃无恐，有威信则是自我感觉良好的错觉罢了。1915年他考入保定军官学校第三期步兵科。如果你没听说过保定军校，但你该知道蒋介石、蒋百里、叶挺、白崇禧、张治中……等这些名人。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的出身，便是保定陆军军官学校毕业。这所学校前身便是创建于1902年的北洋行营将弁学堂。民国元年即1912年改名为保定军校，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所正规化高等军事学府，它规模最大设施最完备。若从北洋军学堂算起，保定军校训练了近一万名军官，当中有超过一千六百人获得将军的衔头，造就了大批军事人才。当中有不少人成为黄埔军校教官。在国共两军内均有不少保定军校生。曾记否有这么一句话：今日我以母校为荣，现在母校在哪里呢？母校没有了！因为只办到一九二三年就停办了！但是母校的光辉却永远刻在民国史上了！（很多民国军界大佬都出身于此）
当时能考到北方这所学校，非得才财兼优才行，单有才或单有财都不行的。单有才，考上连路费都没有。单有财，人家这学校不缺钱，又隶属陆军部，从来不收择校生和赞助费的。黄绍竑正好就是才财兼优之人！学军事的人，首先要胆大，不怕死。1911年3月29日广州起义72烈士成仁的消息传来，他和别的青年学生很受震动，和同乡夏威等人组成小团队，居然决定暑假去广州湾运军火（天呐，这像是十六岁孩子做的事吗？）。 1916年冬毕业。黄绍竑、白崇禧早期军事生活的起点，即是在百色开始，那么他们俩是如何来到天远地远的左右江干革命呢？这得从他的老乡容县仔马晓军说起。马晓军是广西第一个留日的军校正牌毕业生，毕业后留在北京陆军部。北京是国际一线大城市，博士满街走，硕士多过狗，小马说不上话，又正值青春年华，满怀雄心壮志，总想建功立业。于是给广西督军（广西最高领导人）陈炳焜（柳州仔）写信，建议创办陆军模范营。后经陆荣廷（老陆此时已任两广巡阅使，相当于两个总督了）反复斟酌，同意创办该营，延揽陆军大学，保定陆军军官学校的广西籍毕业生充当连、排级干部，容县仔马晓军理所当然任营长，副营长为容县仔黄旭初（此人陆军大学毕业，后任过长达十九年的广西省长。）容县仔黄绍竑任连副、桂林仔白崇禧亦任连副。天呐！这容县是啥鬼地方丫？咋出这么多人才呢？对了，容县除了出产象杨贵妃这样的美女还出产吃起来甜甜的沙田柚。民国一朝还专门盛产将军，总共出了近百个将军（基本上是国军）。只不过风水轮流转了。这些年，广西的老大一般都出自桂西地区了（其实认真研究下，百色这地方好多广西最高领导人都在这历练过才发家的，不止是红色福地，白色、黑色的照样有福。我给诸位看官列下：岑春煊、黄绍竑、白崇禧、黄旭初、陈良佐、邓小平、陈漫远、张云逸、韦国清、李兆焯、马飚）招收500名初小文化以上的精壮男子为当兵，施于严格训练，造就成广西军队的楷模。一九一九年初，黄绍竑升任上尉连长，随马晓军模范营进驻左右江流域剿匪。广西这个地方，地处亚热带，除了出产芒果、龙眼、荔枝这一类水果之外还盛产土匪，流氓，黑社会和军阀这一类比较独特的生物，因为地瘠民贫，民情彪悍，境内多高山地区，遍地都是岩洞，自晚清以来，匪患一向很严重，更为奇特的是土匪头出身的陆荣廷居然做了朝廷命官，成为统领两广地区的一方大员。何谓匪？匪意谓着勇敢、鲁莽、不懂死，不怕死，讲义气，没有规则意识，没有产权意识，想做什么做什么，我的东西是我的，你的东西只要我抢得也是我的。这种匪风的养成，据说是由于道光年间的官吏纵盗养奸所致。洪（秀全），杨（秀清）之后，盗风更炽，官吏怕事，不敢认真剿除，反而以高位重赏来招抚匪首，这样一来，许多不安分的野心分子都视做贼为晋身之阶。由匪首可一跃而为哨官或管带（约等于连长、营长）。若想从队伍凭军功升迁，恐毕生也无希望，这种化匪为官的风气在清末盛极一时，其实也算是清政府的统战政策了。后来我档也用过这召来对付前朝留用人员，引起怨言：“革命的，不如不革命，不革命的不如反革命。”所以官府一般来说是先抚后剿。抚就是安抚，给政策吃皇粮，给政治级别，打国家工，说白了，中国人只要有饭吃，谁愿意冒风险去当土匪呢？上山落草就是为了下山被招安，正如老毛点评《水浒传》中说道：“这本书好就好在让人民知道，造反是为了招安，投降。”所以官兵（原先也是匪类）对土匪有着天然的感情，土匪的知音便是土匪嘛。剿，便是三光政策，杀光，但土匪是那么好杀的吗？前清光绪年间政府调军中精锐湖北军队武建营来广西进剿土匪陆王发，差点全军覆灭，但这次土匪们面对的是有文化，有组织，有纪律，有计谋的四有军——模范营。模范营来到左江后，先是白崇禧用计一次性杀了80多个土匪，改变了政府的政策导向，以剿为主，后来黄连长又从战术上创新剿匪思路，我们看看小黄连长是怎么做的呢？当时左江土匪猖獗，同正、扶南、左县、崇善、绥渌等县（今崇左、扶绥、大新等县）情势甚急，广西土匪政府乃派马晓军率队进剿。初到时，因谍报布置未妥，地形不明，无从着手，土匪劫掠如故。地方人士对于陆军学生所训练之新军，多认为不能剿匪，而横加讥笑（都是刚毕业的娃娃兵了，排队走走路可以，实打实的杀点人试试看？）。同时各县土匪，总数虽仅有数百，而分帮十余，日散夜聚，最不易找到攻击目标。尤其是在驻有军队附近的匪帮，早已散而归农，无从分别谁是匪，谁是民。小黄费了一个月的工夫，将匪情弄清楚。并想出最有效的剿匪方法，战略上是有组织打无组织。（组织的功能和效用是比人才大的。红谷团队感悟。）土匪是多，但多为乌合之众，无组织，无纪律，军队人虽少，但可集中优势兵力各个突破。后来《林海雪原》也是用了组建小分队形式来剿匪的。战术上是夜间远袭。因为日间进兵，匪皆闻风避去也。第一次夜袭，小黄就选择离驻地四十余里从未有军队到过之匪窟弄午、弄邓为目标。队伍在夜里十一时出发，经过许多崎岖危险之山隘，到达目的地时，已将拂晓。数十名土匪正在梦中，无法抵抗，而被马军攻破。匪众都匿于附近山地，及黄昏以后，复集合起来，向马营驻地袭击。幸警备严密，不致为其所乘，在很短时间内，就将其击退。但是土匪仅有数十人，而马营使用的兵力，却又三连之多，虽胜不武。次日，在匪村内搜得破枪数枝，并捕获庇匪的村甲长数人。而部队长官与当地的县长，乃多方渲染，向军政当局报捷，竟邀嘉奖。这种情形，似乎今天也不少见哦。小黄心中不免暗自叫声惭愧。从此也就清楚地方政府及政府军剿匪，是怎样的虚假的，向上峰邀功的办法了。不过经此役后，小黄知道这种夜间远袭的方法，对剿匪确属有效。土匪根本不能与官军作正式之抵抗，从此乃更不敢与马营队伍对战。（中期的黄绍竑明显洗脚上田山鸡变凤凰了）
以后土匪愈避愈远，小黄的部队，遂以连为单位，分开使用，范围亦愈袭愈远。有一次，小黄亲率本连，在一夜之间，行军九十里，远袭匪窠，将其匪首拿获。次日仍回到驻地。所以各连在驻地周围六七十里半径之内，只要侦实股匪踪迹，皆用此法袭击，使股匪不能防备，不能逃避。在两个月之间，就把五属的土匪全部肃清。不仅剿匪有力而且纪律很严，他们还推出了民国版的三大纪律。第一是不准烧房屋，第二是不准乱开枪，第三是不准掳财物，当军队入屋搜查时，必要保甲长随同监视。待任务完毕，在未离村之前，必将队伍集合，召集村民，公开检查后，方率队回防。所以人们对于马之部队，非常信任。一有匪踪，无不立刻报告，亦无不立刻派队围捕。统计是役，马营未烧过一间房屋，未妄杀过一个人民，未掳过一分财物。而所有土匪头目，除了两个远走之外，都擒获正法。五属自此以后，平静数年。当马营部队开回南宁时，五属人民对马营部队印象之佳且深矣。那五个县的老百姓还给马晓军营长建了生祠，中国人一般是给德高望重的死者建祠，说明其劳苦功高，恩泽民众。这充分表明了当时军民鱼水一家亲的深厚感情。新军不能剿土匪，为当时社会上之误解。因为旧军军官及士兵多有绿林出身者，对于匪情，自然熟悉而易于办理。新军军官皆为学生出身，士兵皆为安分良民，不能稔习匪情，当然不易着手。其实，旧军剿匪多与匪通声气，兵去匪来，为彼此会心的作法。官军则藉此而邀功，人民未有过彻底肃清之事实。小黄亦深知此次为新军剿匪之尝试，若不努力得到良好之成绩，则新军名誉，更难建立。故在奉命之初，无不兢兢业业，慎重将事。这期间，小黄始终按三严三实，八荣八耻的标准来要求自己，坚守三十个不得，四十个不准，五十个一律，六十条禁止的有关规定，做人民爱戴的好军官。初期亦颇感困难，及后地方情形，日渐熟悉，股匪情报，日渐明了，工作亦日渐开展，竟收到良好之效果，亦为此后肃清广西全省匪患之基本实验也。马营自此次剿匪成功后，颇得广西四只鸡（自治区）土匪政府的信任。乃升马晓军为陆军第一师第二团团长，与该团原来之两营，共编委三营。黄绍竑升任营长，开赴柳州，驻防训练。不久之后，黄绍竑来到了百色。在这里，他很快堕落，白天天天有酒喝，晚上夜夜做新郎，大把大把的捞钱，然而却差点扔掉了性命。历史精彩，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二0一六年三月于红谷慢生活红谷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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